雅昌艺术网二零一六年四月十九日头条专稿

【专访】朱伟: 这十年是中国当代艺术快速市场化，商业化的十年

作者：裴刚    

　　编者按：近期，有很多对著名批评家、策展人黄专的纪念性文章，其中他与批评家刘礼宾的对话中，谈及对上世纪90年代中国当代艺术所处的情景，彼时，他认为纯粹用“运动”来推动历史的发展是不可能的， “可能商业可以使艺术活动合法化”。如果以近十年的当代艺术环境与根本没有艺术市场的上世纪90年代比较已经是“非常商业化”了，画廊、美术馆、博览会数量庞大，但中国艺术市场的高速发展又为中国当代艺术带来了什么?这十年间当代艺术市场与艺术创作之间的关系如何了呢?

　　被采访者：艺术家 朱伟

　　采访者：裴刚

　　雅昌艺术网：自2005年至2015年间的十年，在您看来中国当代艺术与之前的10年比较主要的变化是怎样的?有哪几个阶段?

　　朱伟：我认为就一个阶段。这十年是中国当代艺术快速市场化，商业化的十年。老中青三代艺术家都被卷入或者胁迫进入商业洪流之中，仿佛是一场运动。就像八九年当代艺术大展，策划人站在中国美术馆的台阶上向世人宣布，中国的艺术家用了十年的时间，就走完了西方艺术家们一百年的当代之路。现在又用了十年时间把市场化之路走到了头。非要分阶段的话，那就是百万元阶段，千万元阶段，亿元阶段。从当代艺术的创新能力上看，基本上是停滞的十年，创造力为零。当然，往好的方面看，也展示了艺术家们的商业才华。基因好的脱颖而出，差点的累的跟孙子似的。大部分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了退出，就像文革时期有一部分人即不左也不右，人称逍遥派。当然这类人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剩下个清静。

　　雅昌艺术网：2005年这个节点从您的观察来看有哪些重要的事件和背景是有典型意义的，影响了之后10年?

　　朱伟：2005年纽苏富比的拍卖。让大家乱了阵脚，也乱了方寸。说白了对艺术家创作来说其实是又出现了一个新的评价标准。以前是大家互相之间摽着比谁画的好，创意好，造型准确，语言高级。但凡画过几年画的，谁画的好谁画的一般，大家心里都有杆秤，标准是一样的，画的好的大家心服口服。画的一般的努力追赶暗中使劲最后没准能找齐，弄不好还超过去，艺术创作完全是艺术家们自己的事，纯粹些。拍卖一出现，拍卖价格可不是艺术家说了算的，定价权掌握在外行手里，或者说艺术爱好者这么一水平的人手里。其实是艺术评判标准变了，资本成了主导，资本没有不逐利的，不然资本显得不专业，因此艺术家成了坐台的，批评家改掮客的，真正的艺术爱好者收藏家变成了受害者。

　　这场轰轰烈烈的商业运动，不亚于五七年大练钢铁那劲头，每个中国人都学会了投资理财，买房炒股，看K线图，争先恐后都怕落在后头。其实这套囯外小学生都会，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艺术家不应该冲在前面。补充一句，中国当代艺术拍卖其实最早是在1998年，伦敦佳士德。可能时机不对，拍卖非常不理想，此后再无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在国际拍卖行出现，直到2005年。那时中国还没拍卖行，现在的拍卖行有的当时做得是当铺的生意。

　　炒作投机这事，我说不清楚，甚至高人指点我也听不懂，那是另外一个专业。但是它的危害性我知道。中国的当代艺术是模仿起家，世人皆知，这也符合国情，因为我们是制造大国，山寨大国，我们的国力还很弱，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文化实力弱。弱就弱在没创造力，如果山寨的东西卖出原厂价，甚至超过原厂的价格，我们还有心思搞研发吗?它的危害性可想而知，影响的恐怕不只是十年二十年。

　　雅昌艺术网：2007年开始的美国次贷危机，2008年逐渐开始影响到中国，2011年尤伦斯开始退出中国，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影响是怎样的?

　　朱伟：要是生拉硬拽美国的次贷危机也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中国，免强了点。这次世界油价下跌我们怎么一点没受影响?主要是阶段不一样，导致玩法不一样。08年之后纽约伦敦的中国当代艺术拍卖嘎然而止，倒不是因为金融危机，而是玩法低级，越玩越低，最后只好轰回亚洲，要烂回家烂去，但是钱还是要挣佣金还是要拿。后来的几个天价卫星不都是在香港的拍卖行放出来的嘛。

　　尤伦斯的退出说明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是我们自己的事，别人打个样，扶上马送一程但不会一直陪你玩，谁家没自己的事，不能老在外面帮别人。尤伦斯比苏联专家强多了，没说撤就撤，扔一烂摊子。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后面有一几百亩的空地，中间有一高高的大烟囱，下面长满荒草，后来从老师嘴里才知道，那本来是苏联援建的钢厂。

　　雅昌艺术网：自2011年中国成为第二代经济体之后，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这十年来越来越多的国际画廊和博览会进入中国，对中国的当代艺术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朱伟：我对GDP一直不感冒，因为这种计算方式是：战争，地震等灾害过后，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导致这个国家在一段时间的GDP会很高，如果国民收入没能确实改善，真正的消费没有，也就是常说的内需不足的话，这个数字是保不住的。我看重是人均收入。1990年我们的GDP世界排名第十，2000年第六，2007年第四，2010年第二;1970年我们的人均收入世界排名第八十二，1980年九十四，1990年一百零五，2008年一百零六，2010年排一百二十七，成反比。照此下去我还真不希望中国的GDP排世界第一。

　　博览会的兴起，因为它是画廊的参与，是直接面对广大艺术爱好者和藏家的一级市场，也是艺术家们创作的初衷，作品就是要给人看的看的人越多越好。国内外的博览会越多，对艺术创作越有益，是健康的。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的当代艺术改变最大的其实不是出现了什么作品，而是艺术生态发生了改变，大批优秀的艺术家不再是靠国家供养而是依靠市场独立生存。创作的自主性自由度都有所改善，尽管后来的商业巿场对艺术家创作有所影响，但总的来说还是宽松了很多。

　　雅昌艺术网：2012年开始“回归艺术本体”的声音就越来越多了，您对这段时间有怎样的看法?

　　朱伟：这可以说是一次集体有意识的反省。这个世界上再浑蛋的国家也不会以挣钱多少来衡量一个艺术家是否优秀，也不会以会不会画画来衡量一个企业家是否是优秀的企业家。因为衡量他们的标准不一样。

　　我看到鲁虹老师，皮道坚老师最近也都提出艺术家们要沉淀下来潜心创作。我想保持清醒的人还是大多数。他们是真的在为中国当代艺术的未来以及可持续性在呼吁。

　　雅昌艺术网：您如何看2013年开始当代水墨、小清新、抽象绘画等等形成的热潮，这三者的不同之处是什么 ?

　　朱伟：1993年全国人大才通过决议，取消了粮油布肉自行车缝纫机等等各种票证，中国人的好日子其实没过几天。艺术家们不愧为艺术家，温饱刚刚解决，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解放思想，向西方先进文化看齐的当代艺术运动。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出现八五美术运动，后八九，两次艺术现象。之前的星星画会严格的说是一次民间民主意识的思想启蒙，他们主要针对的不是艺术问题，所以说不完全是艺术现象。之后的新写实油画，新水墨，等等是市场需求和操作，是四九年之前的商品画行画市场的复苏和延续，作品内容也大都以装饰性为主，特征是甜，静，雅，俗。无思考，无想法，无新意，能卖就行，他们主要针对的是如何解决市场问题，所以说不属于艺术现象。

　　雅昌艺术网：您如何看这十年来一直在持续的美术馆热?

　　朱伟：我也主意到了这个现象，好像私人建的美术馆更多一些。这是好事。我们所知道的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惠特尼美术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古根海姆美术馆，都是私人美术馆，其藏品都优于国家或州立的美术馆，说明这个国家的人民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热爱艺术家，超过热爱钱。

　　雅昌艺术网：您如何看青年艺术家越来越多远的创作状态?

　　朱伟：艺术创作多元化，说明社会的相对稳定，题材不那么集中，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艺术家都这样，和国际接轨了，大家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在此之前中国当代艺术的创作基本是以对文革的反思为坐标，以距离文革的远近为断代标准，以挪用文革符号多少为艺术特征，八五美术运动，后八九是这么出现的。在一段时间内，艺术家们有很多要集中反映的题材，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说明这个国家不正常。现在的年轻艺术家其实是赶上了好时候，大家不止限定在同一个题材，做命题作文，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而是八仙过海，成功的机会其实多了。对年轻艺术家我有一个期望或者说忠告：从现在开始，不要看西方人的脸色，不要看有钱人的脸色，不要看权贵的脸色，不要看潮流的脸色，不要看丈母娘或者婆婆的脸色，做你想做的，画你想画的，拣回自己的尊严，不要忘了你的小名叫“艺术家”，当初学画画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is in process. Thank you very much for your patience.